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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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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章

夜市是吵鬧的,飛升上天的煙花轟隆隆地炸開。

池清焰卻呆滯了,他聽不見任何聲音,腦子裏不斷呼嘯而過徒弟剛剛說過的話。

-對你心動。

怎麽會……

我該不會是聽岔吧

“呃……”池清焰強裝鎮定,盡量平靜地說: “剛剛有點吵,你對我說什麽來著”

陸慎嶼低聲笑了: “沒聽見就算了。”

“不行。”池清焰急了: “你不能再說一次嗎”

“不能。”

“那我聽見了。”池清焰霸道地下了結論, “你在對我表白。”

陸慎嶼將他拉進懷裏,師父就像個小火爐,暖暖的。

“阿焰。”陸慎嶼低聲喚他的名字, “睡吧。”

“”

一股困倦感洶湧地襲來,池清焰只覺得眼皮很重很重,下一瞬,他便失去了意識。

陸慎嶼將失去意識的池清焰打橫抱起來,他很輕盈,抱起來小小的一只,不似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。

來來往往的人群裏,有個人佇立在前,他站在陸慎嶼一米開外的地方,手指上纏繞著細繩,繩尾掛著一枚羊脂玉。

池花昭冷笑: “原來你跟池清焰的感情,已經好到當眾摟摟抱抱毫不避諱。”

陸慎嶼看著他,眉目的神情帶著一貫的冷淡, “我與他有婚約,不需要避諱。”

“陸慎嶼!”

池花昭氣得胸口起伏,沖過去踢了他兩腳, “你真以為我不敢走嗎”

“正是因為你總是跑。”陸慎嶼說: “相對來說,聽話順從的池清焰不是更好掌控嗎”

“笑死。”池花昭氣憤填膺: “你喜歡一個人,就是為了掌控他”

“不然呢”陸慎嶼瞥他一眼: “給你自由四處鬼混”

池花昭一噎,從氣憤轉成委屈,他聲音哽咽道: “騙子,陸慎嶼是大騙子!”

“是你說過喜歡我肆意妄為的性子。”

“是你說過我在你心裏是最特別的!”

“都是你說的!現在卻……”池花昭雙眼通紅看著他: “你現在卻抱著池清焰,你還親了他!”

池花昭吼很的大聲,周圍陸續出現圍觀吃瓜的村民。

陸慎嶼依然抱著昏睡過去的池清焰,他幾步上前,不動聲色施展術法,那些人離得再近也聽不到他們說話。

“花昭,別哭了。”陸慎嶼語氣溫柔了一些,他看著對方生氣又傷心的模樣,完全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。

但他不能再接受池花昭有恃無恐的來去自由。

他需要一個確定性的羈絆。

陸慎嶼再次問他: “當初我跟你求婚時,你為什麽要逃”

池花昭擦掉眼淚, “你能保護我嗎你弱的都需要池清焰的庇護,我不能一輩子被他踩在腳底下!”

還是覺得他當初一個金丹期的修士配不上他

可他真實的實力他根本沒有見識過。

“我給你期限。”陸慎嶼嚴肅又認真地看向他: “想清楚了,在我跟池清焰成婚前回到我身邊,你過去十年的放蕩,我既往不咎。”

池花昭撇撇嘴,在陸慎嶼轉身離開的一瞬,表情立馬就變了。

他揮了揮手,招來一名手下, “告訴我娘親,我要的魅香可得加急了。”

陸慎嶼對他是越來越不上心了。

掌控

當然是你得聽我的。

……

池清焰醒來時,發現周圍的布景那是相當的熟悉。

他瞬間精神不少。

“我這是回來了”

他走下床,外面已經日上三竿。

不是,幾個時辰前,他還跟阿嶼在夜市手牽手呢。

池清焰走出房間,剛好遇見迎面而來的陸慎嶼,對方已經換上宗門弟子的仙服。

“師父。”陸慎嶼走上前,輕聲問候, “休息好了嗎”

池清焰還沒緩過來: “你大半夜,直接將我帶回來了”

陸慎嶼輕笑: “不夠明顯”

池清焰: “我沒喝酒,怎麽斷片的”

他完全沒有一點感覺,絞盡腦汁能想到的片斷,是陸慎嶼對他說“睡吧”。

池清焰思緒萬千,但又不想說得太難聽,讓阿嶼以為自己在懷疑他什麽。

他擼了把自己的頭發,有點洩氣, “師兄他呢,沒回來了嗎”

陸慎嶼替他順毛: “師父,你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師兄,對我視而不見。”

“不是。”池清焰馬上解釋: “我找他有事。”

“我找你也有事。”

陸慎嶼簡單說明來由,池清焰即位掌門前,曾答應他,會將部分宗門事務交由他打理。

現在他來討要這份差事了。

“唔。”池清焰清了清嗓子,一臉嚴肅地說: “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。”

他偷瞄了一眼陸慎嶼,見對方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情,便大著膽子說: “阿嶼,你先陪我用膳,我們慢慢聊。”

陸慎嶼看見他極力克制住上揚的嘴角,已然猜到了池清焰的小心思。

不過是想同他多待一會兒罷了。

池清焰生怕陸慎嶼跑了,連忙差人去準備早膳。

陸慎嶼不發一語,坐在涼亭中品茶,池清焰啃著肉包子走過來,還遞給他一個。

“不要。”

池清焰咽下去後,說: “很香的,梅幹菜味兒。”

陸慎嶼淡淡地瞥他一眼: “不要說話,趕緊吃完。”

“……”

就知道他會這樣!

池清焰洩了氣,他以為這次下山幾日,跟小徒弟又親又抱,他們的關系有更進一步才對。

可眼下看來,陸慎嶼又恢覆了他往日裏的冷漠與厭惡。

不開心。

“那你跟我講講。”池清焰開始施展拖延戰術: “我邊吃邊聽。”

陸慎嶼: “我要接管璃焰堂的事務。”

璃焰堂是掌管宗門出入安全,前陣子,不塵長老仙逝,堂主的位置一直空缺。

池清焰認真思考了下,說: “你現在是金丹期,這項任務十分嚴峻,我擔心——”

陸慎嶼骨節修長的手指輕叩石桌, “我無法勝任”

怎麽在這個問題上,池清焰跟池花昭都一樣。

認為他修為低階,就各種不配擁有嗎

但堂主這個位置,他勢在必得。

“我擔心他們說你閑話。”池清焰說: “畢竟你我剛宣布要成為道侶,接著你空降堂主,他們肯定會在被後嚼舌根,說你以色事人,靠關系上位。”

陸慎嶼擡眼看著池清焰,他有一雙漂亮到勾人的桃花眼,笑起來眼尾上揚,眼眸幹凈澄澈。一眼就讓人看到他的整個內心所想。

陸慎嶼順著他的話說: “那要怎麽辦呢”

“既然都被他們說了!”池清焰湊過去,狡黠一笑: “阿嶼當然要坐實了這傳聞。”

陸慎嶼: “……”

“阿嶼今日玉樹臨風,看得我好心動呀。”

池清焰說罷, “啪唧”一下,趁其不備親在陸慎嶼臉頰上。

故技重施,他又再次瞬移飄得老遠,沖陸慎嶼揮揮手, “阿嶼,你記得去璃焰堂報到啊,我先去找天鐘嘮嗑啦。”

陸慎嶼待在原地,剛剛路過的同門弟子們,顯然已經看到了他們的舉止親昵的行為。

他原本要生氣的,卻並沒有發火。

想必是因為池清焰氣數已盡,要殺他太容易,讓他現在活著不過是還有利用的價值罷了。

……

池清焰禦劍飛到玉折峰。

他突然回宗門這件事,顯然也把天鐘嚇了一跳。

“短短幾日,這就調查清楚了”

蓮花池邊,天鐘正在打坐,睜眼看見他,語氣不悅: “該不會是為了跟你的小徒弟卿卿我我,連正事兒都不幹了”

池清焰訕笑,在他旁邊坐下來, “池義真死了。”

“結了一樁大事。”天鐘摸了下他的白須,感慨道: “我也算是看著他跟餘成天長大的,怎麽就……自甘墮落。”

池清焰看著蓮花池裏的仙鶴,想到還有疑團沒解,便一並跟天鐘說了。

當天鐘聽到他說顧陽去調查時,震驚了: “小顧是醫修,你居然讓他一個人只身犯險”

“我也不想的。”

池清焰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昨晚突然回來的事,便隱去了這段,故作輕松地說: “師兄毛遂自薦,我不能打擊人家,師尊你放心,我自會安排弟子,前去暗中保護師兄。”

“沒一個讓人省心的。”天鐘嘆口氣,說: “還有件棘手的事兒,既然你回了宗門,就交給你調查。”

“啊”池清焰耍無賴: “我要準備婚事,不行不行。”

“阿焰,事關重大。”

池清焰看著師尊嚴肅的表情,收斂了吊兒郎當的笑容。

天鐘看向他常居的均浩峰,道: “整個宗門,奇珍異獸,當屬均浩峰最多,近日我夜觀天象,發現異動前去查看,少了很多珍寶仙草,裏面的兇獸數量增加了不少,限制它們活動範圍的結界,也有所松動。”

池清焰皺眉: “難道還有池義真的餘孽沒有清除”

“你暗地裏調查。”天鐘提醒他: “池義真跟餘成天掌管宗門幾百年,手下弟子盤根錯節,不是這麽容易一網打盡的。”

池清焰一一應下,從天鐘的玉折峰離開後,就立馬禦劍回到均浩峰的子峰——晉陽峰。

晉陽峰無弟子居住,山峰保持著上千年的原生態,裏面長滿仙草,靈石,奇珍異寶,還有各式各樣的兇猛野獸。

赤璃仙宗每隔十年開山門收徒,長老們都會來這裏抓幾只兇獸帶走,作為他們試煉考核的重要工具。

池清焰剛落在濕潤的草地上,便聞到了一股腐爛的味道。

他循著味道走到一處山溝裏,赫然發現好幾塊人體斷肢散落在溪水邊。

池清焰走過去蹲下來仔細觀察,截面有明顯的撕扯,是猛獸幹的。

但讓他驚訝的不是猛獸襲擊凡人,而是這些普通凡人到底是通過什麽渠道被帶到這裏的。

他想起之前在淮寧鎮津山村那場被打斷的儀式,當時他們不就準備獻祭那一百來號人麽。

看來池義真他們的黨羽並沒有清除幹凈。

除了將這件事趕緊告知天鐘外,池清焰還要去找陸慎嶼,畢竟他以後接手璃焰堂的事務,宗門的出入口管理都將由他負責。

池清焰剛欲禦劍,似乎又聽見那道耐人尋味的聲音。

“哥哥。”

真的太像了。

跟上次在樹林一模一樣的聲音。

池清焰環顧四周,陰冷潮濕的山溝裏並沒有看見任何人。

突然,身後百米有幾片樹葉墜落,有人用了瞬移逃跑。

“站住!”

池清焰禦劍上天,追了過去。

……

璃焰堂內,陸慎嶼接掌門指令來報到。

副堂主於瑞本就是他的安插在這裏的人,兩個眼神意會,便進到裏間的書房落下結界開始談正事。

於瑞以為他要問關於魔尊的下落,沒想到陸慎嶼開口便是問: “甘恒抓到了嗎”

“抓到了。”於瑞不敢直視他的眼神,低著頭,頷首回覆: “周河昨日抓到的,因您已回到仙宗,為免打草驚蛇,暫且將他關在地牢裏。”

“抓他花了這麽長時間。”陸慎嶼說: “一群廢物。”

於瑞惶恐: “陸宗門息怒。”

陸慎嶼問: “我不在這幾日,宗門可有異動”

於瑞趕緊將知道的事和盤托出,生怕漏了什麽沒說,事後被宗門追責。

“天鐘那邊,在調查晉陽峰的異常。”

陸慎嶼蹙眉: “怎麽會讓他一個閑散人員,查到這裏”

“屬下不知。”

“你還知道什麽”陸慎嶼森然的眼神直視著他: “如果只是個傳話筒,那我不需要你。”

“屬下知錯!”於瑞嚇得跪下了,顫顫巍巍道: “陸宗門息怒。”

“你……”陸慎嶼停頓一瞬,突然說: “你現在馬上去攔住池清焰,不準讓他進來。”

盡管於瑞一臉懵逼,還是領了指令,馬上跑出去。

陸宗主果然料事如神,池清焰剛禦劍而來,他趕緊迎了上去。

讓於瑞在外面攔住池清焰後,陸慎嶼速速去到後面的偏殿。

他剛進到大殿,擡手一揮一道結界落下來。

“你還真是不怕死。”陸慎嶼譏誚道: “敢明目張膽而來,是想讓池清焰再殺你一次”

池花昭自屏風後面走出來,微喘著氣,嬉皮笑臉地說: “池清焰好敏銳,一下子就察覺到有人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敢回宗門。”

池花昭一個瞬移貼到陸慎嶼面前,低聲呢喃: “還不是因為有你嘛。”

他擡手輕輕落在陸慎嶼胸口,薄唇在他脖頸處呵出熱氣: “畢竟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。”

陸慎嶼擡手,箍住他的手腕,將他從自己身上扯開, “在你逃婚時,我們就不是了。”

“好痛。”池花昭揉著手腕, “慎嶼,你別忘了你是魔尊之子,池清焰這種清高又自大的人是不會真心喜歡你的。”

“是麽。”陸慎嶼似有若無地笑了, “在我看來,他愛慘了我。”

池清昭一楞,擡腕揮了下衣袖,手腕又搭上陸慎嶼的肩膀。

一股似有若無的清香淡淡散開。

陸慎嶼長得真俊郎,池花昭在心裏感慨,比與他前幾年一起鬼混的宋君帥氣多了。

可惜修為不行,他用狐妖精血煉制的魅香,輕易就能將他從池清焰身邊搶走。

這次還沒拿到頂級魅香,普通的也得試試,十年不見,陸慎嶼已經越來越難操縱了。

“慎嶼。”池花昭勾住他的脖子,抵著他的額頭,伴著清雅的香味,輕聲低語: “池清焰永遠不會真心喜歡你,我們是活在黑暗中的人。 “

“你是魔尊之子,你的出身就是原罪。”

“你現在是金丹期,又是聽話的徒弟,自然對他無法造成威脅,倘若……”

“如果你日後修為大漲,池清焰就會像鏟除父親跟我一樣,親手殺了你。”

“陸慎嶼,清醒點。”

“他永遠都不會愛你。”

……

璃焰堂大殿外,池清焰看著強詞奪理,說了半天,沒一句重點的於瑞。

“好了,你不要再說了。”池清焰打斷他的話。

他一般很少對弟子發火,但還是架不住這人不停地講近日堂內的日常。

池清焰打斷他: “我現在要進去,你讓開。”

“不行。”於瑞攔住他: “陸堂主說過,他有急事要處理。”

池清焰想到晉陽峰逃跑的那個人,分明就是朝這個方向來了。

於瑞遮遮掩掩的阻攔,難道是另有隱情。

池清焰有些不安,幹脆直接沖進去,他剛疾步走進大殿,陸慎嶼帶著一身戾氣迎面而來。

於瑞跟在池清焰後面,嚇得剛要跪下時,陸慎嶼對他說了個字: “滾。”

他麻溜地滾出大殿。

“阿嶼。”池清焰走上前, “剛剛有可疑人士往璃焰堂逃來,你可有——”

“沒有。”陸慎嶼冷聲道: 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
池清焰: “……”

你這態度我更加不能走了。

他剛準備使用靈力探查這裏的魔氣,陸慎嶼打斷他, “就這麽不信任我”

“不是。”池清焰解釋: “我是擔心你。”

“師父。”陸慎嶼走上前,擡起他的下巴,睥睨他, “你還是少操心我,畢竟我一向討厭被管束。”

見對方如此抗拒,池清焰心裏有很疑問,也不敢貿然行動。

宗門弟子眾多,那個人在暗中也翻不出什麽大浪,池清焰便不再糾纏,他禦劍離開璃焰堂,立馬去五折峰找天鐘。

天鐘聽完他的話,臉色愈發沈重。

“阿焰。”他忍不住問, “你就當真沒有懷疑小嶼”

池清焰想到剛剛陸慎嶼奇怪的舉止,他沒有懷疑,而是擔心陸慎嶼體內的魔性大漲,已經左右他的思想了。

“不懷疑。”池清焰堅定地看向他: “他從小在我身邊長大,我永遠相信他。”

天鐘轉過頭,長長地嘆口氣。

近日他愈發力不從心,這些小輩們之間的感情,他也沒有精力參與其中。

“你自己選的。”天鐘眺望著前面的蓮花池, “希望阿焰以後,不要後悔才是。”

人心是最難揣測的。

“當然不會。”池清焰說: “眼下我也沒心思想這些了,得把池義真的餘孽糾出來。”

陸慎嶼在他身邊就好,往後餘生,池清焰有信心把兩個人的日子越過越好。

但躲在暗處的那個人,永遠是個潛藏的危機。

不找出來,池清焰寢食難安。

“我來查吧。”天鐘說: “別看我老了,還是能做點事。”

“修仙之人,哪裏會老。”

“近日白發多了。”天鐘低頭苦笑: “求仙問道之路,並非永生。”

“呸。”池清焰聽不得這些, “等我成婚後,你就閉關靜下心來好好修煉,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。”

池清焰這一生,走得十分坎坷,如今好不容易迎來曙光,他只想守住身邊在乎的那幾個人。

不知為何,自從即位之後,發生的一連串事件,讓他隱約察覺到不安。

為了不讓天鐘多想,他答應讓他私下調查晉陽峰的離奇事件。

池清焰回到均浩峰,給師兄發了傳送符,詢問他的情況,並提醒他池義真的餘孽還在,需要小心行事。

處理完這些事,他便來到書房,拿起那把常用的小刀,毫不猶豫刺向自己的心臟。

一滴兩滴心頭血滴入碗裏,池清焰的面色越發蒼白。

他剛剛還說天鐘,其實自己百年來修為止步不前,若還是如此,以他愛折騰自己的性子,只怕他會比天鐘更快殞落。

池清焰捧著那碗用甜湯偽裝的心頭血,在陸慎嶼房門外等了許久,都不見他回來。

想起今日種種詭異的事件,阿嶼與於瑞的反常,池清焰決定再次前往璃焰堂一探究竟。

他禦劍前往,剛落下腳,陸慎嶼已經趕過來了。

只見他鐵青著臉問: “師父,你為何又折返而歸,是不信任我嗎”

“沒有。”池清焰笑著想去拉他的手,陸慎嶼微微側身,避開了。

他在心裏默默嘆息,還是強撐著笑意, “阿嶼,我是見你太晚未回,所以想來尋你。”

怕他不信,池清焰又說: “我是想你了。”

“是嗎”

陸慎嶼看著他臉上的笑容,只覺得虛偽至極,池花昭說的對。

池清焰不可能愛上像他們這類人。

“實不相瞞。”池清焰說: “池義真的餘孽還沒有清除幹凈,我擔心他們會向你下手。”

“師父,我一直想問你。”陸慎嶼上前一步,面容冷峻: “他就真的罪該萬死嗎”

月光下,一襲緋色華服的池清焰,透著一股朦朧的美。

他說: “該。”

陸慎嶼勾唇: “他可是你父親。”

“他修煉邪術,殘害同門及無辜凡人。”池清焰迎上他銳利的目光,一字一頓道: “這還不夠嗎”

“好一個大義滅親。”陸慎嶼長手臂一伸,攬住他的腰,薄唇近乎貼著他的: “師父,你是不是忘了,我就是魔。”

“你不是。”你是我用口頭血辛苦餵養百年首徒。

池清焰捧著他的臉,眼眶逐漸濕潤: “阿嶼,我會一直看著你,你不會走邪路。”

這百年來,自將他帶回那日起,池清焰便一直都好好地看著他。

唯一的遺憾,便是上次受重傷閉關,讓池花昭找到機會帶走陸慎嶼。

“可是師父。”陸慎嶼盯著他濕漉漉的眼眸,輕笑道: “於魔而言,殘殺同類是再平常不過的搏鬥,這並不是邪路。”

“陸慎嶼!”池清焰很用力地抱住他, “你不要說這種話,你不是,你跟他們不一樣。”

“可我明明是你從魔界的亂葬崗撿來的。”

阿嶼今日是怎麽了

為何句句話都如此尖銳。

池清焰拉住他的手, “走,馬上跟我回去喝甜湯。”

陸慎嶼甩開他,很不耐煩地說: “今晚,我就睡著這,你可以走了。”

“我是你師父更是掌門。”池清焰也不想用身份壓制他,但他一定要帶陸慎嶼回去,他說: “我命令你跟我回去。”

“師父,你不是說喜歡我嗎”陸慎嶼發現一聲嗤笑, “你在這裏鬧大了,身份暴露,對誰都不好吧”

池清焰: “……”

見他楞怔地看著自己,陸慎嶼說: “你不要再妄想掌控我。”

“我……沒有想要掌控你。”池清焰放軟了語氣,低聲哄他: “阿嶼別生氣,若你今日不想回去,我便去將甜湯拿來便是。”

池清焰怕他拒絕,說完之後轉身禦劍飛回均浩峰。

還沒來得及去拿甜湯,收到顧陽發來的傳聲符。

“師弟,若得空,速來林安城。”

顧陽這種溫和的性子,用上“速來”這個詞,一看就是事態緊迫。

可為何又加上“得空”,他若有難,池清焰肯定是立馬前往,手頭上這些事兒都不急於一時三刻。

池清焰回到書房拿走那碗甜湯,便去璃焰堂找陸慎嶼。

寒風蕭瑟,烏雲籠罩四周,璃焰堂矗立其中,有股說清道不明的晦暗壓抑氛圍。

陸慎嶼沒有告訴她住在哪間房,夜晚,整個璃焰堂的人仿佛都已就寢,連個看門及巡邏的護衛弟子也沒有。

夜裏起了霧,影影綽綽的繞著房屋,讓人看不真切。

池清焰踏入其中,感應到十分微妙的靈氣在游走。

整個璃焰堂無半點光亮,宛如無人居住的廢棄之地。

池清焰連發了幾張傳音符,均沒有收到陸慎嶼的回信。

他繞著偌大的璃焰堂走了一大圈,最後在半山處,瞧見一抹微亮,及陸慎嶼淡漠的背影。

“阿嶼。”

池清焰眼眸一亮,瞬移過去。

陸慎嶼坐在斑駁老舊的涼亭裏,他的骨節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叩響石桌。

桌子上有糖果點心,冒著熱氣的鐵觀音。

而桌前一片空曠的小地方,懸空處有顆透亮的夜明珠。

空曠站著一個人,身穿緊色絲綢薄衫,及腰的黑發像瀑布般散開。

她扭動纖細的腰肢,手腕上戴著翠綠色的翡翠。

女人翩躚而舞,一個回轉扭動腰肢跌進陸慎嶼懷裏。

“啊。”女人縮在他懷裏嬌嗔: “別這樣……是誰”

她驚恐地擡頭,與站在陸慎嶼身後的池清焰對視。

池清焰發現,她一顰一笑,以及身上這件有傷風化的衣裳竟跟池花昭十分相似。

池清焰怒火攻心,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。

他狼狽又慌亂地撐住石桌,才勉強沒有倒下去,心裏委屈,有無數句想要責罵的話,終是什麽也沒有說。

陸慎嶼聽見身後的動靜,轉過頭,眼神毫無波瀾。

他輕輕拍了下女人的肩膀,對方不情不願地站起來,眼神帶著幽深的怨念看向池清焰。

陸慎嶼漠然的視線地掃了一眼身後之人,又決絕地轉過頭去, “誰讓你過來的,很掃興。”

池清焰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著: “她是誰”

“這麽快,你就將自己的親弟長相忘了嗎”陸慎嶼看向站在旁邊的女人,勾唇淺笑: “她能被我寵幸,自然有她的特別之處。”

女人聽了陸慎嶼的話,更是得逞,她扭著腰又走到陸慎嶼身邊,作勢剛要往他腿上坐,男人語帶詫異地說: “師父,你又哭了。”

他站起來,轉身走到池清焰面前,夜明珠的薄光打在池清焰的臉上,有種朦朧般的柔美。

池清焰眨了眨眼,擡起頭來,目光交集時,陸慎嶼看見他通紅的眼睛,委屈極了。

“……你。”池清焰吞咽了下,盡量平靜地說: “你們持續多久了”

陸慎嶼註視著他: “花昭去世後,直到現在。”

池清焰點點頭,明明動作的幅度不大,但眼角的淚卻抑制不住,跟隨點頭的動作拼命往下砸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他晃動著轉過身,連禦劍跟瞬移也不會了,也忘了此行的目的是送甜湯給徒弟喝。

他什麽都不會,也不思考了。

軀體本能驅使著他往前走,去哪兒呢,也不知道。

月亮鉆進烏雲裏,四周的光線暗淡下去。

陸慎嶼負手站在涼亭裏,遠遠看見他失魂落魄的背影。

女人以為自己得了寵,又扭著腰想貼上去。

“啊!”

陸慎嶼一揚手,她連對方的衣袖都沒有碰到,已經跌倒在地上。

女人剛想出聲,被陸慎嶼渾身散發的戾氣嚇得起了雞皮疙瘩,她甚至覺得這個時候要是自己再動一下,陸慎嶼會直接要了她的命。

這跟剛剛與自己繾綣調情的他,判若兩人。

陸慎嶼盯著池清焰落寞的背影,腦海裏面卻突然冒出池花昭的聲音。

“你是魔就是原罪,他不愛你,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”

池清焰他該死!

讓他活著就不能太舒服。

陸慎嶼疾步追上去,池清焰走得慢,沒幾步他就追上了。

“你知道什麽”

陸慎嶼走到他前面轉過身,近在咫尺的距離,他看見池清焰被淚水泡紅的眼眶。

心中閃過一絲異樣,他覺得池清焰很孤單,並不像以往表現出來的堅強。

或許……

“不,不可能。”

幾種聲音在腦子裏徘徊,不斷冒出來。

陸慎嶼閉上眼,沈默了一瞬,他再次睜開眼,發現池清焰推後了兩步,離他遠了些。

他低頭彎唇,嗓音低沈: “師父要是不忙,那就去好好籌備婚禮。”

他都跟這個女人一直在暗度陳倉,竟然還想著婚禮的事

他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麽了!

池清焰揪住他的衣領, “陸慎嶼,你認為我是可以這麽隨便的人嗎”

陸慎嶼輕輕拍了下他的手,泰然自若道: “我心屬於花昭,身體……可以你們共享。”

他說這話的時,微擡眼眸,視線往涼亭那邊看了一眼。

池清焰松了手,緩了緩,終於冷靜不少。

他原本以為,阿嶼近來脾氣反覆無常,是因為少了自己心頭的血抑制才會如此。

但今日不巧撞見了他多年來的秘辛,他又品出些不一樣的滋味出來。

現在兩個人都上頭,多說一句也容易吵起來。

他從來都不想與徒弟成仇,所以當初盡管自己很難受,也沒有強烈阻止他們在一起。

現在說什麽都晚了,只想暫時逃離,冷靜一下。

“我這幾日不在宗門,下山找師兄。”池清焰走之前還不忘叮囑他: “甜湯你記得喝。”

其實上次陸慎嶼故意摔碎碗,讓他很不放心。

本想親自盯著他喝光,但眼下他多一眼也不願往涼亭那邊看。

池清焰繞過他,剛欲禦劍,手腕被陸慎嶼抓住, “你要下山找師叔”

池清焰垂眸: “對。”

“不可。”

“為何”

“你我成婚之日已不足一月。”陸慎嶼道: “婚禮籌備的事務一件沒做,師父怎麽就想著跑去外面找別的男人。”

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態,可以說出這種話

池清焰怒極反笑了: “你剛剛不也在找女人紓解嗎”

“所以師父要懲罰我嗎”

池清焰不欲多解釋,顧陽不會無緣緣故發這種傳音符過來,肯定有他的難言之隱。

而他現在心裏慌亂又難過,只想找個地方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陸慎嶼不會放池清焰走。

能利用的他的地方很多,把他困在身邊才能更好的撐控。

陸慎嶼一擡腕,袖口處一股強勁的疾風掃向涼亭。

眨眼間,擱在石桌上的瓷碗應聲而碎,溫熱的甜湯灑在桌面,再形成一股水流,緩緩流向地面。

陸慎嶼笑了,看著池清焰從哀傷到震驚的表情。

只覺太爽了。

他克制著內心的雀躍,裝模作樣: “師父,這次是故意的,看來你不能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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